Post By:2020/5/29 10:24:34
在即墨,相亲以前叫“看人儿”。
细一品,男的跟女的见面,可不就是看人儿吗!这话说的,没毛病!
那时候走在大街上,经常听见这样的对话:
“大兄弟,你今天穿得这么板正儿,是不是去‘看人儿’来?”
“嫂子,你净瞎捉摸,今天出了个门儿,哪去‘看人儿’来!”
过去,很少有自由恋爱的,青年男女走到一起大都是凭借媒妁之言。
媒人,又叫“月老”,为男女双方牵线搭桥的人。媒人有专职和业余客串两种。专职的媒人,常年走街串巷,串百家门子,手里掌握着南庄北疃适龄男女青年的基本情况,并且能说会道,富有心计,善于察言观色,见风使舵。这些媒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,能把死人说活了,能把不好的,说成好的,能把好的,说的更好。
在民间有“说媒挣猪头吃”之说。现实中,没见有给媒人送猪头的,但是说成一桩媒,喜主一家都要去打点媒人,烟酒糖茶,必不可少。
业余客串的媒人,只是在遇到合适的男女青年时偶尔为他们牵牵线。
在“看人儿”之前,媒人把男女双方以及双方家庭情况都分别告诉了对方,双方没有异议,接下来就要“看人儿”。
“看人儿”一般在媒人家里,有时也在女方家里。以前,社会比较封建,双方第一次见面,男的局促,女的扭捏,场面十分尴尬。
有一位男士平素就呆板木讷,相亲时更加不自在,跟女方单独在一起时一句话也不说,连抬起头来看看对方都不敢,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直都在低着头笑,笑得很不自在。女方要走的时候跟媒人说:“嫂子,你怎么给俺介绍个‘痴死’。”
“看人儿”是过去青年男女婚姻路上的一次“大考”,很关键,又因为“看人儿”就像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,一旦演砸了,损失或者影响无法挽回。因此这种场合要很好地把握尺度,不说话不好,话说多了也不好,说错了那就更不好。
本人也曾有过一次“看人儿”的经历。
21岁那一年,有媒人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,媒人跟父亲熟识,也认识我,我那会儿刚高中毕业,书生意气,阳光灿烂,在一家乡镇企业上班。我管媒人叫吴叔。吴叔的家在本乡镇一个叫吴家屯的村子。
女方跟我同岁,也是吴家屯村,跟吴叔是街坊邻居。“看人儿”就在吴叔家。
一天傍晚时分,我带着父母给打点的一点礼品,怀揣着忐忑、紧张、又有些渴望的心情,如约来到十多里外的吴家屯村。
在媒人家坐了不多会儿,姑娘来了,只她自己一个人。
姑娘从外进来的一瞬间,我迅速看了她一眼:身高中等偏上,身材丰满,凹凸有致,很有女人味儿;头发乌黑油亮,脑后面扎着顺滑的马尾巴,显得干净利落;瓜子脸,白净粉嫩,泛着一层红晕;长长的睫毛下,一双大眼睛闪着光彩......
只这一眼,我感觉,这姑娘长得——好看!
媒人将我们两人安排落座,就借口出去办点事儿,闪身离开了,走的时候不忘把客厅的门关上。
有媒人在场的时候,他打着圆场,场面还挺活跃的。当媒人离开、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紧张、尴尬、不自在,就像漫无边际的大海,迅速将我淹没,我感觉屋里的空气凝固了,时间静止了,只听见心脏“砰砰砰”地跳,脸上火辣辣的发烫,喉咙想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大脑一片空白......我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了!
女方坐在一张双人床上,低着头,紧闭着嘴,也很害羞,脸红彤彤的,就像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。
我们两人都不说话,都这么干耗着。墙上木钟“滴答滴答”走时的声音分外响亮。
沉默。沉默。无边的沉默......
不在沉默中爆发,便在沉默中灭亡!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,我忽然心里涌起一股悲壮,我决定要张嘴说话,一定要说点什么,再这样耗下去会把人憋死!
想想自己也是上过学读过书的人,怎么能不会说话!我下定决心,打破僵局。
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和暗自鼓气,我结结巴巴地说:“请问......你的父母亲健在否?”
话一说完,我就又后悔又生气。后悔怎能问人家这个问题,生气自己的嘴巴怎么这样笨。这种场合你拽什么文!还“健在否”,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!
然而还不错,姑娘略一沉吟,回答了我的问题。
万事开头难,一旦张开了口,接下来就感觉不难受了,也有了话题,说起话来也不那么结巴了。我们互相问了在哪里上学,现在干什么工作,诸如此类的一些问题。
我记得跟女方聊了很长时间,期间,我又大胆地看了几次女方。她刚开始的窘迫也缓和了好多,她眼帘低垂,娴静温顺,像羞答答的花儿静悄悄的开。
有两次,她竟然被我的话逗乐了,抿着嘴,朝我莞尔一笑。她这一笑不要紧,笑的我心花怒放心旌摇荡!
从媒人家出来,在往回走的路上,我总结了一下此次“看人儿”的表现,除了开场有些欠佳,整体上感觉表现还可以,不出意外,肯定能够赢得美人心!
有一闪念,我甚至想到了洞房花烛,想到了比翼双飞......
然而,几天以后,媒人捎来话——亲事不成。并且还说主要是因为我不会说话,女方不满意。
这种事情在乡村格外有传播力,几天以后,我问女方“你的父母亲健在否”的问话,被一些人演绎成“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女方有没有爹娘”。
没想到,第一次“看人儿”就折戟沉沙,出师未捷,以失败告终。
真是阴差阳错,几年以后,在朋友家的一次聚会上,我又一次看到了第一次相亲的姑娘。
彼时,她已经名花有主,而我亦心有所属。
时过境迁,往日的事,已变得云淡风轻,相见时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